十歲那年的生辰,廚房依著舊例給我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,皇后遣人送了我一身好看的新衣,我一個人坐在寢宮的餐桌前,巴巴地看著門口,遲遲不愿動筷子。
雖然知道父皇可能不會來,但心里又有那么一絲模糊的念想:萬一呢,萬一父皇來看我了呢。
直到深夜,我一口沒吃,手腳冰涼,趴在桌子上睡著了,最后被宮人抱上了床。
那天之后,我逼著自己認(rèn)清了事實:父皇不喜歡我,父皇不愛我。
我以為我已經(jīng)忘記了那日的感受。
可是今時今日,當(dāng)我看見秦長璟帶來的貴客后,我的心好像又回到了十歲的那一天。
這位貴客談吐不俗,上來便開門見山:“翎成公主你好,我是云國陳越?!?br/>
陳越,是云國的皇帝。
我看了一眼自動退下的秦長璟,心中不知是諷刺還是悲哀,想笑,卻又笑不出來,只好淡淡地垂下了眼,向陳越行了個禮。
陳越大概三十出頭,正值盛年,說話時溫文爾雅,不說話時氣勢壓人,行動間帶著上位者的盛氣凌人。
而我想知道的一切都有了答案。
云國同我大方國一樣,外戚當(dāng)?shù)馈j愒降幕屎笫钱?dāng)朝宰相之女,在陳越奪得皇位的斗爭中提供了相當(dāng)大的幫助。
但今時不比往日,陳越已經(jīng)上位七年,國內(nèi)政局穩(wěn)定,國泰民安,權(quán)傾朝野的宰相對他來說,已經(jīng)不是助力,而是心頭之患了。
如何鏟除這心頭之患,我想陳越早已煞費苦心。
要一招致勝,斬草除根,就不能去挑那些貪污、行賄的小案件,唯一的方法只有讓宰相“通敵叛國”,而我的逃親,便是給了他一個最好的機(jī)會。
我看著這云國百姓口中“賢明”的年輕君王,長身而立,氣度不凡,待人接物表面上毫無帝王的架子,但卻笑里藏刀、城府深沉。
我強(qiáng)撐著,微笑聽著這位皇帝興致勃勃地說著他的錦囊妙計。
大意便是,他會安排一個局,在這個局中,我的逃親事件完全是由萬盛國與宰相里應(yīng)外合、一手造成,為的便是給萬盛國機(jī)會進(jìn)入云國,借機(jī)尋找云國鎮(zhèn)國之寶-云印。官府會找到假的尸首,再由此找到所謂的通敵證據(jù),最后將宰相拿下。
他微笑著站在窗邊,陽光投過來,正好把他攏在了一處陰影中,看起來有些詭異。他溫柔地說:“公主你什么都不用做,只需要乖乖呆在這里便可,待事成之后,我保你在云國終生平安富貴。”
作為一個“好人”,一個愛民如子的君王,他在想盡方法構(gòu)陷自己的岳父時,還不忘給鄰國的公主一個體面,以顯示他的“善良”。
我覺得有些冷得想發(fā)抖,又覺得荒謬地想發(fā)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