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書是看著海離開的。
海風(fēng)咸濕,黎書的身后事沒有她離開人世時那么浪漫,她沒有要求將骨灰撒進彌留之際注視著的海浪里,她已經(jīng)很老了。
她要落葉歸根。
在一個黎硯知從來沒有去過的城市。
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,她推著黎書已經(jīng)發(fā)冷的尸體,火化,裝盒,次日早晨便坐上了到達綠安的大巴車。
她冷靜、沉默、眼睛像干枯的河床。
只是晚上躺在床上,縮進被子里,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身體很冷,一點也不暖和。
黎書總說她有著火爐一樣的身體,好像也短暫的熄火了,她將頭埋在被窩里,鼻尖仿佛探進苦澀的灰燼里。
香灰嗆鼻,黎秀被熱氣撲臉,她咳了兩聲,用手向外扇著。
黎硯知沒有幫忙,只是看著她燒紙。
剩余的紙錢很快燃盡,黎秀站起身來,離開的姿態(tài)。
“黎秀,”黎硯知突然出聲叫她。
“你不覺得,黎書的生命太短暫了嗎?”
黎秀站定,卻沒有轉(zhuǎn)回身來,隨后,她聽到身后一聲低低的笑,黎硯知的聲音突然變了,好像回到她第一次見黎硯知的時候,高考完的暑假,她去臨安接她。
黎硯知離她很遠看著她,小聲的喊她,“媽媽?!?br/>
“媽媽?!彼F(xiàn)在也這樣叫她,“其實,我一開始的目標(biāo)是你。”
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成為黎書的延續(xù)。
黎硯知低下頭去,埋進手心的花叢里,露水的濕潤和花瓣的味道融化在一起,傷心的氣味。
“只是你走了,我也找到了更合適的替代品?!?br/>
一個繼承黎書對她的溺愛,承載黎書余命痛苦的美麗瓶子。
這些話,很多年了,黎硯知從來沒對黎秀提起過,她們之間,不過是被另外兩個女人以死結(jié)的形式捆綁在一起。